2021年1月4日, 光州市豐平區天色晴朗，積雪逐漸消融，大地一派欣欣向榮。

這天剛好是周日, 路上恢覆了車水馬龍，馬路上人流如織，蘇末坐在一輛出租車裏，通過車窗觀望著窗外一掠而過的繁華景色, 情緒卻有些郁卒陰沈。

這兩天他的心一直處於灰暗的世界裏, 而且還被一塊千斤重的石頭壓著, 壓得他透不過氣來。

前晚他夢見自己在密道裏殺人, 昨天他又做了個噩夢，夢見自己正在被人殺害。

然而就在刀子即將刺進他的心臟裏時，他猝然醒來, 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，胸口劇烈起伏, 冷汗洇濕了整個後背。

此時陽光燦爛, 透過打開的車窗淡淡地灑在蘇末臉龐上, 鼻尖彌漫著令人舒適的好聞味道, 不一會兒，車輛逐漸駛進一座鋼鐵怪獸般的高樓大廈。

他們來到了光州總警署的辦事處。

出租車緩慢地駛入了停車場，隨後蘇末進入正門, 走進電梯, 按下最高層的按鍵。

電梯直達穆深的辦公室。

在緩緩上升的過程中，蘇末環顧下四周，看到華國A級通緝犯, “黑瞳會”的首領——裴雕文的3D投影正在電梯墻壁上沖著蘇末陰惻惻地瞪眼獰笑。

蘇末：“……”好家夥。

這效果能不能做得別這麽逼真, 大半夜坐電梯真的好嚇人的好不！

伴隨著“叮咚”一聲, 蘇末走出電梯，徑直走向辦公室門口，順利通過電子虹膜識別系統，隨後在警務助理的帶領下，進入了內休息室裏。

今天他來見穆深是私密行程，沒有告訴任何人，除了蘇清棠和自己。

本來他想和顧簡一起來的，但卻被穆深拒絕了。

穆深最近升職了，因為警署連破幾樁大案，功勞全是他的，現在他已經是光州警署的第一把手。

一時間，他風光無兩，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，周身的氣場變得更加強大，給人泰山壓頂之感。

特別是近日重案組成功破了兩樁惡性謀殺案，上級高層對光州警署的破案效率頗為滿意，又給模深記了大功，準備明年開始將他擢拔成光華省副警務處長，相當於省級警察系統裏的二把手。

穆深此番加官進爵，重案組也跟著水漲船高，每個探員工作位上的“三陽開泰”小黃花多了一顆。

這種操作方式類似集卡游戲，收集一定數量的小黃花就能兌換獎品、獎金、旅游度假等員工福利，上不封頂。

最能直觀體現出最近穆深勢頭大好、職場得意的地方就是穆深的辦公室了。

他的辦公室寬敞，豪華氣派，設施齊全，還有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高科技設備。

比如，在面向他辦公室的墻壁上，用全息投影展現了光州地圖的完整/風貌，不一會兒就轉換成一張巨大壯觀的華國地圖，然後是地球的地圖，只要用手指輕輕觸碰桌面的某個點就能放大某一個城市，某一個建築，甚至某一條街道都能看清楚。

地圖還能轉變成浩瀚飄渺的宇宙奇觀，蘇末不由自主看呆了。

“咖啡？”穆深屏退了助理，親自給蘇末泡上一杯香橙拿鐵，笑道：“我記得你可是個咖啡腦袋。”

穆深身穿筆挺整潔的高級警司制服，溫文爾雅地沖蘇末微笑著，同時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。

“謝謝你，穆sir.”蘇末看著他和風細雨的笑容，突然感到略微的不自在。

蘇末的目光在一旁的全自動化書架上掃了一圈，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琳瑯滿目的科幻雜質和書籍，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。

有《科幻世界》、《新科幻》、《流淚地球》、《三體》、《基地》、《沙丘》、《2001太空漫游指南》等，甚至還能看到書架伸出了細長的機械臂，從書架裏抽出一本科幻世界雜志，然後遞給蘇末。

機械臂足夠長，且機動性挺強，堪堪將雜志遞到蘇末面前，還向他擺了擺手，示意他接過。

蘇末：“……”好家夥，人工智能書架，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，不由覺得酷炫好玩，忙不疊接過來。

“我見你看得入迷，所以給‘書呆子’發了條指令，它收到之後就從書架上拿起這本雜志遞給你了。”穆深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坐到蘇末對面，“如果你喜歡這些書或雜志，可以隨手拿走，送給你看。”

“書呆子？”

“我的AI書架的名稱。”穆深姿態優雅地抿了口咖啡。

蘇末內心咂舌，原來穆深是個瘋狂科幻發燒友，這人甚是有趣，看起來也比以前好相處了，沒有以前每次見到他時都體會到的不適和涼意了。

於是他微笑著道謝，隨手翻了幾頁雜志，忽然，目光被其中夾在雜志中的一張暗黃紙條吸引住了。

“2017年7月7日，ET行動開啟，派顧簡、沈昕、冷獨孤執行任務，任務地點：萬理堂。目標任務：毒蜥蜴。”

蘇末一瞬不瞬地盯著這張紙條半晌，一時拿不定穆深心中的想法。

顧簡曾經當過特情部UC，這點蘇末是知道的，冷獨孤是警署一直有合作的線人，他也知曉。冷獨孤的身手極好，腦子機敏，果決冷靜，為警署執行過多起臥底任務，並且從來沒有行動失敗過，再者，顧簡曾經說過，他和冷獨孤是前同事，因此，當蘇末看到他倆的名字時，並不是很驚詫。

不過，他看到沈昕的名字出現在兩人中間時，還是微微一楞，內心閃過一絲詭異和涼意。

但他轉念一想，既然顧簡的錢包裏儲存了一張沈昕的照片，那麽他們倆必定認識，而且沈昕這個人頗為神秘，據蘇末所知，他有著多重職業和身份，曾經也是一名特工，只是後來銷聲匿跡了。

故而，顧簡認識沈昕不意外，不僅如此，沈昕對他來說應該是最重要的人之一，否則也不會把他的照片存在錢包裏。

蘇末相信顧簡的為人，他不會對自己說謊，既然他說過自己是他的初戀，那麽沈昕和他就不會是戀人。

蘇末的指尖輕輕摩挲著紙面，從這張紙的顏色和磨損程度來看，起碼有三年以上了。

這個“ET行動”的具體任務是什麽？萬理堂他倒是聽說過，只知道是香江的一個涉/黑家族幫派，毒蜥蜴好似就是那個幫派的坐館。

如果他沒記錯的話，也就是在約莫三年前，沈昕和自己中斷聯系，然後完全徹底失去了蹤跡。

“蘇顧問，這是光州警署這幾年的‘黑案’之一，警方在調查案件的過程中，線索被迫中斷了，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所有的線索全部抹去……”穆深的嘴角微牽，饒有興味地看著他，“我們把這個案子叫做——悄悄消失的臥底。”

蘇末揚起眉毛，“沈昕就是那名消失的臥底？”

頓了頓，他想起了什麽，“有人故意把線索抹去？你的意思是警署裏出現了內鬼，這個內鬼不讓警方繼續查出真相，於是把那名臥底除掉了？”

“是，但也不是。”穆深換了個舒服的坐姿，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辦公桌的電子屏桌面。

“請問穆sir是想讓我調查內鬼是誰，還是尋找沈昕的蹤跡？”

穆深默然須臾，雲淡風輕道：“我只是想請你調查出當年的真相。”

蘇末恍然大悟，穆深沒有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案子的所有細節一並告訴他，一來是對他有所保留，二來是想考驗他的邏輯推理能力。

如果蘇末令他失望了，那麽他可以及時撤回這樁“黑案”的案情資料，不讓他繼續負責偵查此案，畢竟警署裏“黑案”屬於A級保密案件，案情是四年多年前，幾名臥底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發生了意外事故，最終導致有其中一個臥底失蹤了。

這種對警察內部系統裏特情任務的事故調查是秘密進行的，也就是說“悄悄消失的臥底”這個黑案除了當年經手的警察，無人知曉，因此，這個內鬼只能是當年經手此秘密任務，或者參與調查的小組成員之一。

蘇末說出了自己的想法，穆深讚賞地看著他，嘴角翹起一個弧度：“今天我請你來我辦公室，見到你對這張紙條進行抽絲剝繭，我很欣慰。蘇顧問，請你繼續調查這個黑案，我，還有上級領導想知道背後的真相。”

“是這個內鬼導致了整個行動的失敗，還有一名臥底消失，那臥底就是沈昕，對嗎？”蘇末慢悠悠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，問道。

“看起來確實如此，”穆深也輕輕啜了一口生椰拿鐵，語氣無波無瀾：“而且在我們警方內部流傳著這麽一條情報——沈昕是那一次臥底行動的變節者。”

蘇末的動作一頓：“什麽？他反水了？”

“沒錯，至於那個內鬼，有一種說法是，他才是背後的反水者，他早已投誠毒蜥蜴，早已是□□組織的成員，然而四年過去了，我們還沒能揪出這個內鬼，很遺憾，他就像一個定時炸彈，安插在警隊裏，隨時會爆炸，所以我和上級都認為，把這人除掉是迫在眉睫的事情。”

“事情恐怕不會那麽簡單，否則你也不需要特意讓我參與調查這樁黑案了，我說得對嗎？穆sir？”

“蘇顧問，你很聰明……”穆深放下杯子，往沙發的椅背一靠，“沒錯，這個黑案其實是一起命案，據我自己的線人傳來的消息——變節者沈昕已經死了。”

辦公室裏陷入一陣死寂。

一些回憶如潮水般湧上蘇末的腦海裏，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加上顧簡微信的時候，特意查看了他的朋友圈，約莫四年前，他曾經發過的一條朋友圈內容只有四個字——“再見，走好。”

所以，他其實是在對沈昕說的？

接下來的一個小時，穆深繼續向蘇末透露更多的案件檔案和細節，談話結束後，他遞給蘇末一個U盤和一部新手機，溫和地笑了笑，對蘇末鄭重其事道：“我相信你能破獲這樁黑案的，蘇顧問。”

“明天我立即出發前往香江。”蘇末接過U盤和手機，然後把它們揣進衣兜裏。

“好，不過請你答應我一件事……”穆深說，“此次調查任務請對所有人保密，尤其是顧簡。”

蘇末靜默半晌，隨後唇角一勾：“我明白的，顧簡是當年的三個臥底之一，避開他進行調查確實是必要的……沒問題，我不會讓他知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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